来源:人气:983更新:2025-08-04 18:16:03
2019年,《我们与惡的距離》(简称《與惡1》)以震撼的无差别杀人案开场,在突破传统叙事框架的同时深入探讨精神、代际、伦理等难以言说的创伤议题,成为持续引发讨论的华语经典剧集。六年时光流转,社会不断面臨新挑战与变迁,但《與惡1》所触及的深层问题依然悬而未决。《我們與惡的距離2》(即《與惡2》)在这一背景下重新登场,尽管主演阵容发生重大调整,从贾静雯、吳慷仁换成了周渝民、楊貴媚,且剧情与前作无直接关联,但编剧吕莳媛凭借三封金鐘獎的創作實力,依旧展现不凡功力。该剧在平衡現實與理想之间展现出更成熟的處理方式:不再依赖多角度案件透视,而是延续前作的叙事线索,深入挖掘「惡」的本质。谈及《與惡2》,自然与前作形成对比。「續作魔咒」在全球影视圈普遍存在,该剧前兩集僅獲得8.1分,而《與惡1》則擁有50萬觀眾打分的9.4分。然而,隨著劇情推進,評分回升至8.4分,儘管當前評分人數僅為前作的百分之一,但相信憑藉口碑累積,後續仍有上升空間。
(图/豆瓣截图)翻阅评论区不难发现,观众对《与恶2》的负面评价主要集中于前四集,普遍认为剧情乏味、理解困难。作为系列剧第二部,《与恶2》面临的最大压力是承受第一季的口碑影响。尽管整体表演、节奏、内容和主题均被认可,但始终给人一种稍逊一筹的遗憾感。第一季聚焦法律与新闻界,剖析无差别伤害的司法鉴定争议,而《与恶2》则将视角转向台湾南部虚构的农业大县——清云县,深入探讨乡土社会、精神疾病与社区照护等更具现实意义的议题。虽然剧情重心从传媒领域转向医疗行业,但仍延续了第一季对社会问题的批判精神,将核心议题从"何为恶"升级为"恶的成因"。在叙事层面,《与恶2》通过6个家庭三代人跨越22年的恩怨纠葛,构建起复杂的家族命运图景。这种跨代际的叙事结构表面上与传统长篇剧集相似,但主创团队仅用10集便完成收尾,这种紧凑的叙事节奏也导致部分观众难以把握剧情脉络。剧中两条主线——超市纵火案与袭警案——看似独立,实则暗含关联。纵火案揭示了胡冠骏因胡家压抑式教育和否定式养育导致病情恶化,最终选择纵火烧死少年保护官牛祐荷及儿子马宝的悲剧。而袭警案则聚焦私生女高政茗(陈又茗)的成长历程,展现她在遭受继母苛待、祖父离世后被迫成为酒家女,嫁人后虽享幸福家庭却因精神分裂丈夫失控杀害法警的困局。两起惨案虽表面无关,实则共同指向高家内部的权力斗争。高政光在母亲高张玉敏的操控下步入政坛,其祖父因铁路事故成为政治工具,母亲为谋取选票不择手段。这种扭曲的家族权力结构导致高政光尽管心存理想,却在现实压力下不断退让,最终陷入正义与现实的两难困境。剧中涉及的精神卫生法、社区安置和铁路安全预防等议题,均成为各方攻击的靶标,凸显出社会制度与个人悲剧之间的复杂关系。
在梳理《我们与恶的距离2》的人物关系图时,观众会发现这部剧并不追求传统意义上的主线叙事,而是通过碎片化的呈现方式,深入探讨社会现实中的复杂议题。制作团队将每集设定为独立的人物困境模块,分别聚焦“复仇”“未来”“家后”等主题,例如马亦森的复仇之路、罗屿对未来的迷茫以及玉敏在家庭责任中的挣扎。《与恶2》涵盖18个角色的多维度人生轨迹,这种密集的人物网络容易让观众将注意力分散在关系辨识上。同时,每两集切换一次的时间线安排,使得本就有限的篇幅需承载三个时代的叙事,而主创还大胆融入大量伏笔与社会隐喻,这种叙事密度无疑提高了第二部的观剧门槛。
(图/《我们与恶的距离2》)随着剧情推进,我们逐渐了解到,那位老师并非简单的说教者。许幸国曾凭借投资印刷厂一度风光,与簡佳凌奉子成婚并入贅簡家,但事业与生活的压力最终撕扯出他内心裂变。在杀害妻儿后,那个活下来的女儿便是简齐惠。如今,作为加害者与受害者家属的双重身份,简齐惠的每句话都如同重锤般掷地有声,每个情绪反应都显得真实而可信。而在纵火案的线索中,昔日导致家庭悲剧的凶手,竟需前往其任职的医院接受心理评估。马亦森虽具备专业资质,却在面对自己亦是施害者的身份时陷入困境,无法以冷静理性的心态处理。更讽刺的是,牛荷在胡冠骏纵火当晚与马亦森争辩道:「他们是真的想要变好,只要有哪怕一丝改过自新的可能,就绝不能放弃,应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。」然而命运却嘲弄了这份善意,牛荷在前往救助胡冠骏的途中不幸遇难,这让马亦森该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。
"高家戏"作为《我们与恶的距离2》最具争议性的叙事线,实则是展现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冲突的精妙载体。剧中高张玉敏与高政光这对母子,虽同为权力体系中的关键人物,却在理念上形成鲜明对立——母亲代表传统权威的务实逻辑,儿子则坚守理想主义的纯粹信念。这种矛盾并未演变为简单的权力斗争,反而因血缘纽带形成独特的制衡关系。主创团队在描绘医疗制度对精神病人照護的困境时,采用隐喻手法将抽象议题具象化:以黑白双车象征对立立场,车内的画面展现胡冠骏童年时期与友人无忧无虑的玩耍场景,无声的镜头语言暗含对现实与理想的双重叩问。当高张的车辆驶过,象征着现实与理想在命运节点的分离,这种克制的视觉表达精准传递了人性在制度框架下的挣扎与妥协。
(图/《我们与恶的距离2》)在剧中,高政光的处境折射出精神健康议题背后的深层困境——为何与精神疾病相关的立法改革屡见乏力?为何社区照护设施建设长期停滞?这或许揭示了一个现实:在公共话语场域中,精神障碍者始终是被边缘的群体。杨贵媚的精湛演技赋予角色立体感,她诠释的高张玉敏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存在:面对家族式微,这位寡母选择以强势姿态维系体面,对外周旋权谋、寸步不让,对内则对私生女高政茗充满嫉妒与排斥。其为攫取权力不择手段的举动,恰恰映照出台面上的虚伪与台下的痛苦。杨貴媚坦言,饰演这个角色时早已预料会被批判,但也道出了高張玉敏的困境:"若接纳私生女的血脉,便是承认过往的伤痛,她或许心存怜悯,但一个倔强到骨子里的女人不会轻易认输,只能用狠心将对方驱逐。儿子永远无法理解母亲在尊严与情感间的挣扎。"这个人物的"恶"并非纯粹,其"善"也难以完全被认可,但她的生存困境却引发观者情感共鸣。最终,高張玉敏在政坛苦心耕耘多年,却因长子被罢免而陷入低谷,她仅以轻拭眼角的姿势与一句"因为无人知,我的心有多痛"作结,恰如其分地展现了这位女性孤独而倔强的生命轨迹。通过政客、母亲、妻子三重身份的碰撞,角色在盛情中完成了对人性复杂性的深刻诠释。
人类无法独自承受孤独的重量。黑格尔提出"悲剧的双方各有为其辩护的理由",前作着重呈现了加害者与受害者的对立,而《与恶2》则深入挖掘了凶手行为的心理根源。剧中通过柳少爷这个游离于主线之外的次要人物,揭示了创伤传递的微妙机制——当精神科医生马亦森在病患怀中痛哭时,曾经是他人生转折点的病人,此刻却成为支撑他脆弱灵魂的支点。这种医患关系的倒置,恰似"接住"主题的具象化呈现:接住被压抑的创伤情绪,接住生活给予的重担,接住那些无法承受的瞬间。剧本以"众生皆有病"为贯穿两季的核心命题,却在叙事策略上形成鲜明对比,从第一季的标签解构转向第二季的情感联结,展现了对人性困境更深层的思考。
随着剧情推进,角色们逐渐开始彼此扶持。编剧吕莳媛曾表示,她希望通过"接住"这一概念展现集体行动的艰难,这种艰难源于需要无数个体的持续努力才能达成,而这也正是社会最稀缺的凝聚力体现。正如最终集"乌托邦"所言,结局虽略有改善,但改变幅度有限,这种微小的进展已足为希望。尽管《与恶2》的叙事框架是虚构的,但现实社会的复杂性远超剧集呈现的范畴。
在《我们与恶的距离2》的剧情与现实映射中,恶意、意外与病态构成了人类社会永恒的命题。面对这些潜藏于人性深处的暗流,我们该如何守护身边人免受如胡冠骏般的深渊侵蚀?剧集通过层层递进的叙事揭示,"没有人该是一座孤岛"的箴言(引自英国诗人约翰·邓恩John Donne)并非虚言——当所有生命彼此交织、互为因果,观众在见证故事发展后,才能真正领悟每集开篇这句诗的深刻寓意。
“该是”二字不仅承载着伦理判断,更暗示了一种应然状态,而非单纯的事实陈述。这种处理方式赋予主题更强烈的社会意义,不再局限于个体命运的叙述,而是深入探讨社会关系与集体责任。剧中人物,无论是加害者还是受害者,皆曾陷入“自我孤立”的困境,而剧集的核心意图正是打破這種隔絕,凸显理解与共处的可能。创作者试图传达的并非简单的“人與人本就互相聯繫”,而是更强烈的“人不應彼此隔絕”的主張。或许主創們在《與惡2》裡,只想告訴我們一種人人理解、人人連接的期待,而上述一切都是做了過度詮釋;又或許是為了引出詩句的最後一句——“不要問喪鐘為誰而鳴,它就為你而鸣”。正如约翰·多恩所言“沒有任何人是一座孤島”,劇中通過這一哲理深化了主題,暗示個體命運與集體命運密不可分的深刻命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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